不满足于只吃瓜，可以多知道一些瓦格纳“雇佣军”相关有用的军事法律知识

　　俄乌战争以来，作战两方作为全球国防教育辅导员，时常会通过新闻“教授”人们一些军事法律知识。6月份，比北京的天气更热的新闻大概就是俄瓦格纳集团（PMC Wagner）武装叛乱的事。如果不满足于吃瓜，当然也不应满足于吃瓜，这个事件里面确实有不少军事行动法常识或者说武装冲突法常识需要给大众普及，将来有一天我国面临战争，不至于缺课。

　　一、瓦格纳集团在法律上是“雇佣军”吗？

　　我们知道，国内媒体除了解放军报、人民日报和中央电视台，其他的言及军事术语，难免嘴瓢，比如疫情期间对“战时”的滥用。那么，言归正传，媒体口口声声称的“雇佣军”是瓦格纳集团的正确法律属性吗？

　　一是这一次媒体没有嘴瓢，它属于“雇佣军”。从国际法语境来讲，雇佣军是指非政府编制的以营利为目的私营武装。从这个意义上讲，瓦格纳集团确实属于雇佣军，因为它没有官方编制，最近也正是官方要收编它才引起动乱。

　　二是雇佣军不享受国际法上的战俘待遇。根据1949年日内瓦四公约及其附加议定书，雇佣军是不享受战俘享受的人道待遇的。换句话说，因为它没有与敌方作战的法律资格，也就没有放下武器投降享受人道待遇免受刑事处罚的资格，某种意义上说它就是纯粹的杀人犯集团，它所有的“作战行动”都是正在实施的杀人行为，不具有法律上的正当性，更何况，在国际法上，瓦格纳是帮助政府实施侵略。瓦格纳人员被俘虏后就要接受杀人犯罪的刑事追诉。所以美国把瓦格纳定性成跨国犯罪集团，是有客观合理性的。

　　三是雇佣军不同于游击队、志愿军等有政治目标的武装团体。无论它们宣传的有多高尚，它们做的就是杀人赚钱的营生。这也是美国人把它们定性为跨国犯罪集团的动机。因为杀人犯可以就地处决，但游击队、志愿军都是国民反抗侵略反抗敌军自发组织的政治组织，有资格享受战俘待遇。

　　二、瓦格纳集团攻击国防军的行为在法律上是“内战”还是“叛乱”？

　　普京政府对瓦格纳集团行为的定性是准确的：武装叛乱。瓦格纳集团自称“内战”显然是自美之辞。内战必须有明确的政治纲领，也必须有国际法上的武装团体身份。这个身份非常重要，也正是瓦格纳集团武装反抗是叛乱而不是内战的关键。

　　一些人会联想到当年红军被国民政府改编为“八路军”。中国红军和俄瓦格纳集团不可相提并论。红军是以中国共产党的纲领组织起来的革命军队，它在法律上属于地方武装团体，所以后来史书将后来国军与共产党军队的武装斗争定性为国共内战，在法律上也是准确的定性。而瓦格纳不管它作何种政治宣传，它并非政治武装，也不是拥兵自重的军阀，而是彻底的私军，它反抗政府的行为只能定性为叛乱。

　　但此叛乱并非彼叛乱，地方武装的叛乱受到非国际性武装冲突法的约束与保护，比如政见不一的地方武装对中央政府的叛乱，瓦格纳集团的叛乱则是彻底的犯罪行为，受俄罗斯刑法的管辖。

　　三、俄罗斯国防部依法可以对瓦格纳采取哪些行动？

　　在上文陈述的基础上，这个问题就比较好回答了。收编而非就地解散在客观上也是一种恩遇而非过河拆桥，在主观上作何动机，超出本文只讨论军事法律的范畴。

　　对于武装叛乱者，每个国家的刑法都会有明确的规定，俄罗斯也不例外。如何惩治叛国者和罪犯，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知识，毋庸赘言。

　　其实，对付国内非武装团体的武装叛乱，最名正言顺的力量不是政府军队，而是宪兵，宪兵也叫军事警察，职能之一就是处置国内武装叛乱，当然宪兵力量不足时军队就要补上。在我国，因为抗战时期老百姓就对日本宪兵深恶痛绝，建国后就没再采用宪兵的叫法，它的职能也被武警内卫部队、解放军中的纠察连代替履行。俄罗斯是专门编制有宪兵的。

　　四、其他：ROE与RUF、罪犯调服军役与纪律部队、水浒传招安与瓦格纳收编

　　一是对瓦格纳成员适用RUF还是ROE？这取决于事态进展。如果瓦格纳集团谋求与政府分庭抗礼，谋取政治权力，那么它就成了叛军，需要适用ROE。如果它只是对国防部的收编说不，那么它是武装犯罪行为，适用RUF。

　　ROE（Rules of engagement）是交战规则而非大家熟悉的净资产收益率（Return On Equity），RUF（Rules for the use of force）是武力使用规则。ROE是规定军队战斗人员何时何事可以开火的规则，RUF是政府行使警察权力对公民犯罪使用武力的规则。二者最大的不同是，作战可以不以对方开火为必要条件，而“正当防卫”是普罗大众耳熟能详的，无需赘言。

　　二是对于罪犯参与作战，普京政府选择了瓦格纳形式而非调服军役。 让监狱里的罪犯可以戴罪立功实现功过相抵重获自由，发挥他们好勇斗狠的长处，是国家应对兵源紧张不错的办法。我国近现代史上，国民政府就曾用这个方法，叫做调服军役，其中最著名的调服军役罪犯就是孟良崮战役中阵亡的国军著名将领张灵甫，他因杀妻服刑因蒋校长爱惜人才被派上重要位置。话说回来，俄罗斯军队本身也存在“纪律部队”这样一个特殊编制，用于收纳有污点的军人集中管理改造。普京政府为什么选择了一个不是很官方的方式来使用罪犯参战呢？值得思考。

　　三是瓦格纳收编与水泊梁山招安在法律上是不一样的，引起暴乱，但或许普京政府有必要读一读水浒传。一个是官方扶持的雇佣军，一个是纯粹的土匪团伙。两者不可以同日而语。但不管怎样，对于政府来说，梁山招安是成功的，而瓦格纳收编是失败的，这与俄国防部用一纸通知来“招安”过于简单粗暴有关。给出路也要给政策，只有光明正大、相对平衡的利益分配才能得到比较稳定的结果。

来源：任逸思 作者：任律师